中国古动物馆的馆长王原做客网易探索
以下是文字实录:
主持人:各位网友上午好!我们欢迎大家光临我们的网易探索频道的嘉宾聊天室,我们今天的嘉宾是中国古动物馆的馆长王原王老师,请王老师给大家打个招呼。
【王原】:各位网友大家好。我是中国古动物馆馆长和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副研究员。
主持人:王老师您不仅是中国古动物馆的馆长,也是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请问王老师这两份工作有什么不同之处和相似之处?
【王原】:古脊椎所更多的是研究工作,古动物馆的工作更多的是科普的工作,我想它们相同的地方都是需要一种认真的态度,科研和科普都需要强调认真性。不同的是科研工作大多面对的都是化石,比较死。而科普的主要对象是青少年和普通的大众,更需要用通俗易懂的话,把科学研究的成果介绍给大家。
主持人:现在我们了解一下中国古动物馆,我们知道中国古动物馆是国家级的博物馆,它有怎样的历史呢?可能一些网友对中国古动物馆并不了解,特别是北京以为地区的网友。
【王原】:我们谈到中国古动物馆,首先要谈到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这个研究所1929年成立,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这个研究所没有一个自己的博物馆来展示它们这么多年的研究的成果,大家都知道北京自然博物馆,那个时候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所长同时兼任北京自然博物馆的馆长,有的时候研究所一些重大的科研成果和科研发现,包括大家可能听说过的被写入小学课本的黄河象,都放在北京自然博物馆展示。一直到1994年开始筹建中国古动物馆,1995年经过北京市的批准,中国古动物馆正式对外开放。这样我们终于有一个场所能够系统地展示史前动物演化的历程。中国古动物馆目前也是北京市青少年教育基地,在亚洲来讲也是最大的专题性的古动物博物馆。
主持人:古动物馆从建成到现在有哪些较大的改变呢,从内容上来说。
【王原】:它开始的建馆思路是面向研究人员的。什么意思呢?我们当时的思路把中国古脊椎动物学、古人类学最精彩的标本统一展现在博物馆里。把几代学者研究的成果统一集中展现在这个博物馆里。它是为了方便研究人员。那个时候写的标本标签都比较的专业。现在我们有一个大的改变,这个改变大概是2000年初开始的。我们主要的改变是要面向大众,改变过去的作为研究人员的标本陈列室的面貌,我们要求大家把科学的研究成果告知给大众,告知给大众的方法是通俗易懂的形式、活泼的形式和互动的形式,所以我们现在的标签被全部更换,并增加了生态复原图的内容。因为大家希望了解那个时候动物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所以要有一些彩色复原。另外,还增加了多媒体触摸屏,可以互动的了解史前动物演化的知识,并增加了趣味性。
另外,从博物馆来讲也增加了很多展厅不停的把一些研究成果展现给大众。从博物馆来讲也是很必要的,因为不可能一陈不变,我博物馆建成以后举办了很多特展,并不断地更换展品,国外博物馆也在不断的更换标本,这也是我们做的事情。
主持人:因为这种改变使得中国古动物馆成为一个公众与科学家交流的窗口,它的改变对于老百姓来说有极大的意义,对于科学家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王原】:从老百姓讲他更容易的了解史前动物演化的知识。因为我到古脊椎所的时间很长了,从当时筹划建馆的时候我作为年轻人也是出力了,感觉刚开始时好些观众说看不懂,确实他们感觉到这些知识太专业了,没有一些背景知识介绍他们看不懂。我们从前几任馆长开始逐渐地改变这种状况,让大家能够看得懂看得明白,我们也增加了讲解。让研究所的研究生,因为他们本身参加了研究工作,让他们来讲解。另外,也请一些研究人员到我们这里开办讲座。让观众能够更好的了解生物演化的过程,能够更好的了解现在古生物学研究最新的进展。从研究人员的角度来讲,实际上这是对他们研究成果一个很好的推广。让大家更加了解这个学科,然后才能更好的支持他们的工作,我觉得是这样的。
主持人:有网友认为,中国天文馆建了新馆,中国科技馆的新馆也奠基了,想问一下古动物馆是否得到了国家的支持呢?
【王原】:首先感谢网友的关心和支持。我们在这方面也在不停的积极寻求支持。从国家来讲,最近这几年来更多的支持这些科普的工作,因为也是希望能够让普通的大众,增加获取知识的渠道。所以,现在建新馆的趋势是挺盛的。所以我们也希望借这个风头把古动物馆进行大的改造,希望如此吧。
主持人:曾经有文章说到国内的博物馆是越来越缺少人气,缺少人关注,人们有时间去逛街、去超市,很少去博物馆,这方面的问题您怎么看,能不能简单谈一下呢?
【王原】:我觉得这是一个挺难的问题,本身你不能强迫他去看博物馆。因为本身从博物馆来讲,它应该有一个想去参观博物馆的人,有一定的素质,他愿意获得这方面的知识,他才能去。从社会来讲要有一个大的氛围,觉得参观博物馆了解知识、学习知识是一个很好的教育的过程。本身我也去过国外的一些地方,看到他们的博物馆比如说像大英博物馆,那里面有很多的家庭带着很小的孩子,我看着还满地爬的孩子,他们的家长已经带孩子参观博物馆。实际上从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博物馆的情结,从家长来说是家长的素质体现。当然,整个全民文化的素质,我希望大家能够关注博物馆,能够更多的去博物馆。当然去超市什么这也是本身的生活需要,是吧?如果我们有闲暇时间的话,去博物馆多走一走,多看一看,因为北京有100多家博物馆,这样的话可以学到不少的知识。我觉得对家长来讲对孩子也是很好的教育方式,我觉得家长应该重视这方面。
主持人:是不是现在国内对于科学普及或者是对于科学的兴趣还缺少一种氛围呢?
【王原】: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大的问题。本身虽然咱们不愿意承认,咱们国家的人是不是整体的文化素质低或者修养低,这种说出来特别难听。但是你去发达国家看,他们对博物馆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我们。我们也有一些经验,就是说我们也做过一些外展,像恐龙的外展,也做过一些恐龙的内展,反差太大了。为什么国外的人喜欢看这些东西呢?国内的人我们给他看的时候,他又舍不得花那点钱,实际上钱并不是很多,但是他舍不得。我觉得这是一个整体的文化的氛围的问题。
主持人:刚才你提到公众不愿意花钱,你认为我们现在博物馆的收费是不是合理呢?
【王原】:我觉得这实际上是一个普遍的问题,从博物馆来讲是存在什么问题呢?这是一个怪圈,收费低难以维持它正常的运转,收费高的观众不愿意花钱,收费多少合适也没有指导意见。从国外来讲,也有这种国立和私立的博物馆,私立完全靠自己的运作,收费很高。但是它通过特色的展示获胜,在其他的公立博物馆是看不到的。国外的公立博物馆很多确实是免票的,他们通过什么支撑呢?
第一,国家的拔款支持,我觉得对博物馆的教育国家应该花很大力气支持。
第二,他们的博物馆产业,咱们国家的博物馆产业是很差的。很多都是拿着一些和博物馆不相关的东西在那里卖
和古动物馆相关的产品,开发要花很多的钱,我们又没有办法把这些成本收回来。这样的话很可笑,我们上天意进一点恐龙玩具完了。但是这样的话这是一个很次的博物馆产业。但是国外的博物馆,像大英博物馆从吃的、用的、玩的,什么都有,也很挣钱。我听过一个韩国的数据,就说这个博物馆大概是1/3的收入靠门票,2/3的收入靠博物馆产业(如礼品商店)。这样的话国家支持比较弱的情况下,其实存在票价核定的问题,多少钱人们会来参观博物馆。这个是各个博物馆在互相平衡的比较,存在这样一个问题。我不希望走成那种,你的票很贵人们都不愿意来看。哪怕我们自己赔一点,让更多人关注这块,更多人了解,更多人学习这块。我们通过这种方法申请国家基金委和中科院的科普经费来弥补我们门票方面的损失,这样的话我觉得更利于博物馆的发展。
主持人:原来我跟天文馆的朱进朱老师谈过,他把这些问题视为一种挑战,而且随着天文馆新馆的落成开放,他对天文馆的前景很有信心,那么对于中国古动物馆你怎么看呢?
【王原】:我也很有信心。我们在天文馆西侧大概50、60米。天文馆新馆的开放对我们帮助很大,因为他们有3D、4D什么的。这样的话观众没有看到电影的时候,边上还有一个中国古动物馆,我们去那儿参观一下。对我们帮助很大。我觉得从博物馆的长远角度看,现在看已经开始有一定的支持,而且有这样的钱支持。就是说你去申请,你有好的科普的活动和科普的项目去申请。比如说我们申请到“小达尔文俱乐部”的经费,对古生物比较感兴趣的小朋友可以到这里听讲座,到野外参观、实习,小朋友很感兴趣。我们通过这些项目争取一些经费。我觉得从长远的角度讲有很大的发展,而且有很多事情,中国博物馆发展并不是很发达,它实际上有很多的工作需要我们做。
主持人:刚才你也谈到了很多国外的博物馆的情况,我想知道的是国外的博物馆从内容到游客跟我们国家的博物馆有什么区别呢?你能不能举几个例子呢?
【王原】:我本身没有做过这种调查,我参观一些国外的博物馆。无论大博物馆小博物馆,我感觉怎么说呢?很肃静。就是说它这个博物馆的展示不是那么特别花里胡哨的,都是很肃静、很优雅的氛围,博物馆的游客都不是很大声的喧哗,他们都是很静。从国外来讲他们也区分一些特展和普通展,普通展是免费的。但是他一些特展开始收费,特展参观的人员挺多。我也感觉到国外的博物馆业还是很受专注的行业,很受大众喜欢的这么一个场所。
从国内来讲,我不得不好意思说,我们国内有一些观众还是没有达到参观博物馆的那个素质。比如说他到处乱扔东西,大声的喧哗,我希望参观我们博物馆的人不要这样。
主持人:我们谈了这么多关于古动物馆和博物馆的话题,可以说是简单涉及了你的一半的工作,那么我们现在想了解您另一半工作,就是对古生物的研究。那么我们还想多了解一些您的故事,您是怎么从事这份事业,怎么喜欢上古动物研究的?
【王原】:我是1987年进了北大古生物专业,这之前我是北京八中的,我们有一个很好的教地理的老师。我觉得老师的作用挺重要的,他教我们地质地理的知识,古生物的知识涉及一小部分,当时就觉得很好,很有兴趣。我觉得这东西可以全国各地四处走,然后可以了解很多很遥远的事情。就是说你很难看到的一些东西,当然是通过化石来了解这些东西。那个老师对我的影响很大,后来报考古生物专业,哪个系都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古生物专业是属于地质系,挺有意思的,因为这是一个交叉的学科。学了之后上了四年,我觉得兴趣逐渐越来越浓厚。我觉得自己的专业思想还挺什么的。因为我们班有20个同学,现在搞古生物大概只有5、6人,我算其中一个,其他的转行或者出国了。当然我觉得这行挺有意思的。从北大毕业之后我就考到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那个时候硕士做的是古哺乳动物研究,不是做现在的古两栖动物,做了三年之后参加工作也是做哺乳动物,做了一年多有一个出国学习的机会。因为我们所很长时间没有专门做两栖类研究的学者。这样的话相当于一个断档,正好因为有了热河生物群的研究,熟悉古生物学的人知道热河生物群是古生物学研究的热点之一,这是个生活在1.2亿年前的古生物群。这里面出现了很多两栖类的化石,后来我出国也是学习两栖类,在美国堪萨斯大学。相当于违背了我原来的专业。但是,反正都是做研究,对我来讲我觉得那种经历挺好的,扩展了自己的视野。做完哺乳动物再做两栖面更广一点。
主持人:你更倾向于哪种呢?
【王原】:现在肯定是更倾向于两栖类的研究,回国之后发表了很多两栖类的论文。因为热河生物群两栖类挺有意思的,它是我们国家中生代首次出现的蛙类、蝾螈类的化石,过去我们国家有,但是保存的不是很好,发现的也都是距今6500万年以来的新生代的化石材料,现在热河生物群有很多,保存的也很好,时代也更原始。过去更原始的化石材料能更好的研究两栖类早期演化的过程,这几年我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主持人:刚才你提到热河生物群在我们国家的古生物历史上以及在国外有怎样的影响?
【王原】:热河生物群应该说是研究了很长时间的生物群,从1880国外的学者就开始研究热河生物群,并命名了狼栖鳍鱼。但是重要脊椎动物化石发现的很少,就像现在所说的长有羽毛的恐龙,羽毛长在恐龙身上。这些全是在90年代以后的事情,近十几年来一个新的发展,应该说从92年左右,热河生物群报道了一个燕都华夏鸟,大家都知道鸟类的演化是从1.45亿年前的晚侏罗世开始的,之后在北美又发现一些九千万年前的鱼鸟类,但是之间有一个很大的空白,这个空白由热河群古鸟类填补了,代表了早白垩世古鸟类一次大的演化辐射。热河生物群还包括咱们前面提到的长有羽毛的恐龙,现在世界上所有已知长有羽毛的恐龙,全发现在中国的热河生物群群。其他国家的恐龙有类似尾综骨的东西,但是它没有羽毛的印痕保存下来。热河生物群有一个很特异的埋藏的条件,就是它那个时期火山喷发的特别厉害,这样的火山灰和火山喷发的毒气使大量的生物死亡,迅速的掩埋,很好地把动物的尸体保存下来。比如说蝾螈、蛙眼睛的印痕、皮肤的印痕。另外,还有一些鸟身上的羽毛和恐龙身上的羽毛印痕很好的保存下来了。
主持人:你提到大量的长有羽毛的恐龙,问题来了,网友说他不明白有羽毛的恐龙到底算不算恐龙呢?
【王原】:有羽毛的恐龙还是恐龙,这个特别重要。现在可能很多时候,这个又提到我的老本行做科普宣传的时候,必须要基于科学的事实依据,这个很重要。有的人不重视这个,他们在宣传的时候把恐龙和鸟混淆,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含糊的概念。鸟是主动飞行的动物,过去人认为羽毛是长在鸟身上,鸟有主动飞行的能力是恐龙所不具有的。当然如果恐龙会飞了,我们就叫它鸟了,在2003年,我们研究所搞恐龙的学者徐星博士,与同事研究命名了四翅恐龙,在前肢和后肢都发现了羽毛。四翅恐龙是恐龙向鸟类进化的一个阶段,它通过四肢上长的羽毛有一个滑翔的过程,它从一个树上滑到另一个树上,它不是一个主动飞翔的过程。这个网友问的,我估计也是一个挺普遍的问题。
主持人:是不是长有羽毛的恐龙就是恐龙向鸟类进化的中间环节呢?
【王原】:是,这是毫无疑问的。长有羽毛恐龙的发现,证明了鸟类的确是从恐龙演化过来的。因为过去大家对鸟类的起源有不同的观点,现在我们基本上根据来自中国的化石证据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具体来讲鸟类是从兽脚类恐龙演化过来的,这样说比较专业了。
主持人:我们再回到你的一些经历,应该说像你这样的科学家对我们普通大众来说,还是非常神秘的,如果我不踏入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可能我也没有办法去了解你们古生物学家是如何工作的,很多网友想了解一下,你在古动物研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王原】:实际上我们这个研究所叫做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我们的博物馆叫古动物馆。古生物学包括古动物的研究和古植物的研究和其他的研究。古生物学实际上是基于化石材料的科学,研究过程呢?第一,我们要去野外找这些化石,这是我们古生物学研究的第一点。找这些化石材料首先要进行一些区域地质的调查,我们要了解地区地质的情况,大概是什么时代的一个地层,以及它曾经产出过一些什么样的化石。我们在野外也要进行很多的探访,比如向老乡探访,因为我们也听说过老乡用恐龙蛋垒墙的。也要跟当地的地质部门或者地质队合作。进行完这些工作之后,我们一般根据野外队的规模选择一个或两个发掘点定点发掘,我们一般找离地面不要太深的化石层,什么意思呢?太深的话你要挖很多没用的岩石才能到达化石层。发掘出化石材料以后,一般来讲在野外,我们仅仅是整体加固,尽量不特别多的暴露化石。为什么呢?因为你暴露多了之后,运出的过程会把化石损坏掉。当然我们也有一些方法,如用大石膏包把它整个包起来,取回来之后我们有技术室,所谓技术室就专门修复化石的部门,在这块一点一点把化石周围的岩石去掉,把化石的骨头给暴露出来。修理完之后,然后做研究的人员来研究,当然一般从我们自己来讲也经常修理化石,因为作为研究人员更了解这个动物的骨骼解剖结构,而且自己修化石的时候可以经常发现新的特征有利于科学的研究。
研究完了我们的成果怎么体现呢?——是以论文的方式体现。论文我们尽量投到有同行评议的好的学术期刊上,国外的高级的期刊像英国的《自然》杂志,美国的《科学》杂志,这个是我们领域比较顶尖的期刊。当然从我们这块也有自己的一些专业期刊像《古脊椎动物学报》、《古人类学报》。论文成果发表之后下一步把它们推广给大众,我们可以采取各种形式。比如说采取新闻发布的形式,可以采取标本在博物馆展示的形式,这样的话需要很多媒体支持把这些研究成果告诉给大家,有这样一个研究成果。然后让他在博物馆可以看到这样的实物,这个是整个古生物的研究过程吧。
主持人:王老师介绍的非常详细和具体,可以说是把我们所不知道的一些古生物的工作从挖掘到最后的发表和整理描述的非常清楚。那么,在你的印象里,有哪次考古工作是印象颇深的,或者说在考古过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让您特别难忘的呢?
【王原】:其实每次野外工作都挺难忘的。这几年主要做热河生物群研究,我们主要在辽西,住在老乡家里,非常有意思有一个大通铺,我们买一些军用的被褥,东北都是大炕,早晨起来五点半我们就上山然后去发掘。之后呢?休息一下下午再接着发掘。我觉得野外的过程都是挺有趣的。怎么说呢?因为它远离的城市的喧嚣,发现标本的时候是最激动的时候,好东西赶快抱过去。另外,挺有趣的包括突然天气变化的时候遇到冰雹,那很狼狈。我们在新疆出野外的时候,新疆队的徐星博士带队,刮大风,下大雨,帐篷都吹翻了,挺有意思的。这种苦在城市里面很难吃到,但是我觉得挺好玩的。
主持人:在你的研究当中,有哪些发现是上你最欣喜,也是最自豪的呢?
【王原】:最欣喜是你发表论文,这是整个研究成果的体现。我算是91年考入到古脊椎所,之后也发表了一些关于古生物研究的论文。因为我本身过去做哺乳动物,过去研究命名了一些哺乳动物,如秉志丹江兽,也命名两栖类的像青蛙三燕丽蟾,蝾螈类的像钟健辽西螈等等。发表的新的生物种是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发现过的,那种心情是十分高兴的。
另外,还有其他地层方面的研究,这些都挺有意思的。最高兴的就是在刊物上发表论文,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主持人:在你们的科普工作当中,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发现线索是怎么来的,是当地的考古机构还是群众呢?毕竟你们在北京工作。
【王原】:对,刚才我也提到了一些,实际上很多线索是来自当地,有时候是考古部门,有的时候是地矿部门,地质队就属于地矿部门。还有的时候很意外,比如京九铁路建设挖掘,就发现了一些哺乳动物,一层一层的上报到我们的研究所。地方部门支持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很多时候要依靠地方研究部门,依靠一些当地的老百姓,老百姓也经常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主持人:在你们考古研究当中是否会出现一些假化石,提供给你们虚假消息的呢?
【王原】:这个有。我们有时候也上当。现在的作假手段越来越高,包括古生物领域都是这样的。因为好些人把化石走私到国外,上一些化石市场卖获得高额的利润。这样的话驱使他们进行化石造假的产业。这样从古生物角度来讲应该保护化石,这个国家文物法也有规定,希望大家不要进行化石走私的非法活动。
化石造假可能最大的我估计大家也听说过辽宁古盗鸟的事情,这个大约发生在1999年左右。当时,农民发掘出来的标本,他为了标本比较好看,所以他把同一个坑的鸟的身体和恐龙的尾巴拼在一起,这个标本不幸走私到国外,被国外私人的博物馆馆长收藏了。因为古生物学有这么一个行规,不能研究非法标本,他希望把标本还给我们。当时我们参与研究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标本实际上是造假的标本,这个标本骗了很多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是很有名的当时把他们骗了,他们当时说长了一个恐龙的尾巴和鸟的身体,这正好是恐龙和鸟的中间的产物。实际上后来我们发现了叫做热河鸟,热河鸟实际上就是长了一个类似与恐龙的尾巴,它的尾巴很长,但是那个古盗鸟标本是假的标本,这个对古生物学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也可以说是哄动一时。
主持人:我也听说过走私化石之类的事情,我想问一下我们知道有盗墓的说法,是否存在在发掘化石过程中被别人盗走,或者说在你们发掘之前就已经被人盗走了。
【王原】:古生物化石它不像一个墓,是集中在这里。就是说之前被人挖了的地方我们不挖就是了,对不对?我们不可能看到这些大洞再挖,这里显然没有东西了。我们在其他地方挖,之前被盗掘的可能性不存在,我们找其他的地方选择挖掘地。中间被盗掘确实有,但是在我们研究所没有出现过,我们研究所发掘有严格的过程,而且到晚上有守夜的。我自己也去过山上,冻的发抖看山。但发掘之后的盗挖有,因为我们发掘100平、200平、300平,我们当然是十分严格的考古发掘方式,发掘的时候整整齐齐,第二次去的时候是千疮百孔,这里扣一个,那里扣一个。因为这个剖面弄出来可以很清楚的让你了解地层层序,但盗挖之后就乱了。盗挖的有老百姓,也有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主持人:提到化石,有市民从市面上买过来,他是喜欢所以买过来,他自己收藏这种行为是否允许呢?
【王原】:实际上国家对化石这块的规定有这么一句话,写在国家文物法里面,叫做“珍贵古脊椎化石受国家文物法保护。”有些人,化石贩子,也是挑法律的漏洞,比如说这里规定了古脊椎动物和古人类的化石,有一些无脊椎动物化石也是挺珍贵的,像三叶虫的化石,贩子就买卖。但是珍贵的概念是什么呢?是指对古生物学研究珍贵。如果数量很大的时候,咱们说物以稀为贵,数量大的时候不珍贵了。这块怎么更加规范化呢,国家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法律规范。从我们来讲,因为涉及到脊椎动物化石,普通的老百姓并不能了解哪些是珍贵的,哪些是不珍贵的,哪些对科研有作用的,哪些科研已经研究过了,他们不了解。所以我不希望大家买卖这些东西。从研究所来讲,如果你们有一些觉得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可以交给研究所,研究所可能会给一定奖金或者劳务报酬。因为这些化石进入到研究所之后是最后一站,它不可能走私到国外去。我希望尽量减少化石买卖,因为说买卖,不该买卖的东西它也牵扯里面了。
主持人:我们还是回到你的研究身上,你是从很早就开始学习古生物,包括后来的研究生和出国。我想问一下,当初你在选择古生物方向研究的时候,是否想到过将来和现在成为一个古生物领域的科学家呢?
【王原】:那倒没有。但是小的时候有这个梦想,长大要当科学家,我长大要当司机,其实那是小时候,很有意思,觉得这两个是特别神圣的职业。后来我觉得很多细节都是后面培养的,比如说我高中的地理老师,进入到这个行业之后的是我的硕士导师和博士导师和我的同事互相的影响,没有期望说一定要当什么科学家什么的,我觉得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
主持人:有句话是“科学在不断推翻前人的成果中前进的”,这句话在你的古生物研究当中是否也适用呢?
【王原】:我觉得是这么说,古生物是一个很特别的研究领域,前面提到它是一个交叉学科,古生物还有一个特点它的文献的更新速度是比较慢的,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就是说,拿100年前古生物学研究的文献到现在我还是有效的、可用的。因为它主要做形态学的研究,当然它分类学的研究,那个时候对的,也许现在已经不适用了,但是它基本的骨骼形态学的描述到现在还有用,但是现在像计算机什么的,它的文献更新的速度比较快。可是在古生物这块它文献的更新速度慢。其他的年轻朋友想做古生物研究的话,他们希望重视什么呢?文献的积累这是在古生物学很重要的,给大家积累文献,尤其是研究领域的文献。从推翻前人成果来讲,我觉得每一个行业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并不光是古生物,当然古生物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比如说过去的分类是错误的。比如说我举一个例子,大家说中华龙鸟,它的命名是中华龙鸟,是“龙鸟”不是“鸟龙”。现在研究发现中华龙鸟实际上是一个恐龙,现在新的研究推翻了中华龙鸟确实不是鸟类,实际上是恐龙。这块需要解释一下,古生物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说在生物命名的时候,它有一个命名优先率的问题,古生物命名它是用拉丁文命名的。中华龙鸟命名的时候发表在中国的刊物上,它把中文的译名也同时发表出来了,这样的话它占据了优先率,虽然它是一个错误让人很容易误解的命名,以为中华龙鸟就是鸟吧,但是不能再改,这是一个优先率的问题。
主持人:那好,还是刚才那个话题,假如说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可能某某生物是你最早发现而且是最古老的时间段,若干年后被别人推翻了,把它存在的时间再推前了,您怎么看呢?会不会觉得比较可惜呢?
【王原】:那倒没有,因为你本身发表的时候很可能你就第一了。比如说我们发表了三燕丽蟾,三燕丽蟾实际上是世界上最原始的盘舌蟾类,它的舌头是圆盘状的。也许后来又发现了比它更原始的代表把我们的推翻了,那很好。这并没有说好可惜,我的世界第一没了。当然,古生物学特别讲究命名的优先法则。假设我有三燕丽蟾,另外一组研究人员他们也有三燕丽蟾,我们两个同时研究的话谁先发表了这个名字谁就占有了优先权。东西一样相同的物品,不同名称,就叫做“同物异名”。作为后命名的那个对不起,只能是无效命名,所以古生物学讲究这个。
主持人:谈了那么多,相信会让很多们更靠近古生物一步,让很多人多了解您与其他研究者科学家一点,那么您不仅肩负着科学研究的工作,还肩负着古动物馆科学普及的工作,这两者是否矛盾?因为有的科学家可能无暇顾及科普,也不愿意去跟大众反复说一些他们看来比较初级的知识。
【王原】:我觉得矛盾有。我觉得主要还是时间上的矛盾,因为人本身精力有限不可能干很多事情。因为我本身做科普和研究工作,我觉得你既然做这行了你努力把这行做好,投入更多的精力在里面,也许你的休息时间比别人少一点。
再一个,我觉得从古生物研究和科普来讲,现在很多的学者已经意识到作为科学家有一个责任,不光是做科学研究的责任还有责任和义务把你所研究的成果推广给大众。我们过去有一些科普作家,因为他们不直接做科学研究,他相当于转手销售另一个东西,如果没有很好的跟学者进行沟通的话会传播错误知识,把科普写成科幻,科幻怎么写都可以。但是科普十分强调真实的东西,我感觉到很多学者已经意识到这个东西,因为他有更多的责任让大家了解学科,让大家了解学科的进展。比如说我们的研究所的吴新智院士、张弥曼院士,虽然工作更忙,但是他们也挤出一点时间做科技知识的宣传工作,作报告,写科普书。我觉得做好对科学家也好,可以让别人更好的了解你的工作,他也更大的支持你的工作,对科学家也是一个帮助。
主持人:因为时间关系我们的访谈就快结束了,非常感谢王老师的光临让我和网友有了一次与您接触对话的机会,也请王老师在最后的时间内,跟爱好自然、爱好科学、爱好古生物的网友说几句话。
【王原】:首先是希望大家有时间的话参观中国古动物馆,这在国内也是唯一一家,在亚洲也是最大一家。再有,我希望有可能做古生物研究的朋友们注意平时的知识的积累,注意了解最新的一些研究方面的成果。也希望更多的朋友加入到这个古生物研究的行业来。
主持人:感谢所有网友的参与,感谢王老师的指导
【王原】:再见!